1999年10月14日,上午9时30分。
警笛声中,笔者跟随缉私警察的办案车辆准时驶出了北京海关走私犯罪侦查分局的大门,行驶中,负责此案的李雪松警官向记者介绍了主要案情。
“11日我们得到确切情报,某企业进出口部的张萧和戴佳涉嫌以包税方式为香山某企业走私进口滑雪设备和鱼饵,落实后,我们于12日正式立案侦查。13日,也就是昨天,我们抓获了走私犯罪嫌疑人张萧和戴佳,据张和戴初步交待,涉及此案的主要嫌疑人还有吴欣和谭新。张萧认罪态度较好,表示愿意戴罪立功,协助破案,今天的安排是兵分两路,一路到香山调查取证、抓捕谭新,另一路也就是我们,赶赴天津调查取证、抓捕吴欣,吴欣是浑元公司的总经理,公司地址是在夏创大厦。”
上午11时45分。
缉私警们悄悄来到了位于天津市中心的某大厦下面,一番精心布置之后,身着便装的聂海龙警官带着另一名侦查员向大堂的前台小姐走去。聂海龙警官原来在北京海关保税处工作,对关税工作深有研究,办理这种包税案件自然是轻车熟路。
“请问,浑元公司在几层?”,聂海龙问道。
“浑元公司?浑元公司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聂海龙惊讶地问道,“什么时间搬走的?”
“大约一个多月了。”
“他们搬到那里去了?您这里有联系办法吗?”
“没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聂海龙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了,走出大厦的门口,本来已是秋凉的天气似乎突然又变得燥热起来,正午的日头晃得人心烦,聂海龙拽开脖子上的领带,一阵风似地向汽车奔去,“必须马上再审张萧!”
审问就在汽车里进行,张萧大约40岁的年纪,有点谢顶,满脸的疲惫,在缉私警们威严的目光下,显得非常紧张。
“你最后一次来浑元公司是什么时候?”
“大约一年前吧。”
“浑元公司已经搬走了,你知道吗?!”
“搬走了?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多长时间没和吴欣联系了?”
“可能有半年了。”
缉私警们相互对望了一眼,看样子不像有假。“现在形势有些不利”,聂海龙看了一下表说,“香山方面公开的侦查行动已经开始,如果消息传递出去,很可能造成吴欣潜逃,因此必须立即采取果断措施,现在马上向局里请示”,说着便掏出了手机。果然,北京海关走私犯罪侦查分局的领导毫不犹疑,果断指示,“让张萧与吴欣直接通话,寻找新的线索!”。
等坐在汽车后坐上的张萧抽完一只烟后,李雪松把手机递了过去。“喂,吴欣吗?,我是张萧。”,缉私警们屏住了呼吸,车厢里回荡着手机听筒里传出的那极小而却又紧紧牵动着缉私警们心跳的声音,“张萧呵,你在那儿,有事吗?”
“我在天津。”
“在天津?你在天津干什么?”,吴欣似乎有点儿惊讶。
“秋天了,到天津找你吃螃蟹呀,”张萧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脸憋得通红,但口气还算自然,接着问道,“你在那儿呢?”,缉私警们心一下子揪紧了,“我在北京呢。”
“你怎么到北京了?”,张萧抢着问道。
“我公司迁到北京来了,在中杰大厦”,对方回答得很坦然,看样子还没有警觉,缉私警们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聂海龙警官给张萧打了个手势,示意张萧继续,“我下午就赶回去,咱们聚聚好吗?”,“好呀,我在公司等你。”
下午14时15分。
经过两个小时的急赶,笔者和缉私警们埋伏在了北京中杰大厦的门前,正准备直取吴欣时,意外却又一次出现了。经过两次便衣侦查发现,吴欣并不在公司!这时候,去香山方面的缉私警却传来消息:这是一起包税走私案,证据确凿无疑,但本案另一名主要嫌疑人谭新不在香山,没有抓到。
“怎么办?”,缉私警们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吴欣不可能是偶然离开公司”,李雪松分析说,“这里面有文章。”“对,我们不能守株待兔,还得主动出击。”聂海龙说道。经过一凡周密计划,李雪松再一次把手机递到了张萧手中。
“喂,吴欣,我快到了,你在公司吗?”张萧的胸脯起伏着,紧绷着面孔,“我在公司呀,”吴欣答道,缉私警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你现在到哪里了?”吴欣接着问。
“我到廊坊了”
“听说香山那边出事了,你知道吗?”,听到这句话,就像突然受到重击一样,张萧一下子呆住了,聂海龙警官赶紧向他摆了摆手,“不、不知道啊”,张萧还是磕巴了一下,“那我们赶紧见面商量商量吧”,
“哦———”,吴欣的这一沉吟几乎把大家的心从嗓子眼儿里提了出来,“那你在东三环上等我吧。”,“东三环什么地方?”,“呆会儿我再打给你。”
“好狡猾!”,吴欣的这些伎俩反而激起了缉私警们的斗志,针对可能出现的情况,缉私警们紧急制定了几套行动方案。这时候,手机响了,大家再一次屏住了呼吸,
“张萧,我是吴欣,晚上6点你在兆龙饭店大堂等我。”
“好,6点在兆龙饭店。”
下午16时20分,兆龙饭店。
真是隔行如隔山,一进入饭店大堂,笔者忽然发现刚才还在身边的那些缉私警们忽然都不见了,只记得聂海龙最后说的一句话,“你只管坐在张萧对面那张沙发上,翻翻杂志,就等着瞧好戏吧!记着,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千万要不动声色”。
大堂里弥漫的是一首肖邦的小夜曲,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比平常还要寂静一些。张萧一个人坐在一张沙发上翻着杂志,记者走过去在张萧的对面坐下,向四周望了一下,缉私警们的身影还是一个也看不见。这阵势还真让笔者感到有点儿忐忑,甚至想到万一张萧站起来突然跑掉怎么办?随即又觉得十分好笑,索性静下心来,好好体验一下“剧中人”的感觉。随手翻起一本杂志,眼睛却向对面的张萧看去。
对面的张萧真的是如坐针毡,他不断地变换着坐姿,眼睛不停地向门口方向望来望去,脸憋得发红,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等笔者注意到他手里的英文杂志时更是有些好笑,杂志封面上的人物居然是人头朝下!笔者心里不由的生出了感慨:“走私,走私犯,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悄声向他说道,“你别紧张”。没想到,他竟然向笔者问,“您有烟吗?”,记者只有苦笑一下。
6点钟到了,吴欣没有来。对面的张萧更加不安,缉私警们也还是不见踪影。
6点半过了,吴欣仍然没有来。这时候甚至笔者也开始焦躁起来,“是不是走漏了消息?吴欣还来不来?要是抓不到吴欣这几天的功夫不是全费了?这案子还能不能破?”就在笔者翻着杂志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一个身着风衣的女人走向了张萧,“你跟我来”,说完,拉起张萧就疾步向门外走去。
匆忙中四下一望,缉私警们的身影还是看不见,笔者心头顿时一阵慌张,下意识地向外跟着走去,就在那个女人和张萧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缉私警们就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突然形成了包围,“站住,我们是缉私警察!”,只见那个女人身形顿时一软,顿时呆若木鸡。毫无疑问,此人正是吴欣!笔者刚想走上去一识庐山真面目的时候,就听聂海龙喊道,“快,外边车里还有一个!”,话音未落,两名缉私警的身影已经奔向了门外的汽车,笔者也跟着冲了出去,看见在两名缉私警的监视下,一个戴眼镜的瘦子从车里钻了出来,嘟囔着说道,“我、我只是搭车的,这事儿跟我没、没关系”。此地无银三百两,面前的缉私警冷冷一笑,“我们是缉私警察,请出示身份证!”。
谭新!看见身份证上的这两个字,缉私警们笑了,真是失之于香山,收之于兆龙啊。
“找的就是你!”
1999年10月15日上午10时。
记者目睹了这样的一幕:一名缉私警威严地出示了拘捕令,“谭新,你涉嫌走私,现在对你进行刑事拘留,你听清了吗?”
“听清了”。
“签字!”
在那双罪恶的手哆嗦着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喀”的一声便被代表法律的手铐紧紧地锁住了,那手铐并不十分锃亮,但却寒光逼人。
之后是张萧、戴佳、吴欣依次上演了同样的一幕。
“带走!”
警车呼啸着驶向了拘留所。
“哒—”“哒—”,拘留所高墙上的电网在发出着单调而又震撼人心的声音,在几名犯罪嫌疑人的身后,铁门“铛”的一声关上了,等待他们的无疑将是法律的严惩。
一切都结束了,只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森然的八个大字似乎在诠释这样一句名言“莫伸手,伸手必被捉”。